上回提到,本來視翻譯為外快的我,被紐約「外國人」(英文為母語人士)的認真程度嚇倒,有次,我更擔任了「中譯英」講座的翻譯,只為讓英語人士親身感受一下「聽翻譯」之苦。
那是由數個移民權益組織合辦的網上講座,主題是介紹華人﹑韓裔人﹑西班牙裔語言支援的政策不足。講者是可以說流利的英語的,但主辦機構刻意安排他們使用非英語(廣東話﹑韓語﹑西班牙話)演講。主辦機構邀請了有興趣投資語言發展的嘉賓(全是英語人士),體會一下聆聽即時傳譯的感覺。
果然,問題接踵而來,先是電腦技術問題,所有會眾未試過要在網上會議中,選擇另一個語言頻道(Language channel),其實唔難,但他們未試過﹑也沒想過有需要要知,自然覺得複雜,也被排濟的感覺。另外,因為講者刻意仿效英語人士,語速偏快,翻譯員(即是我啦)只有拿着講稿勉強趕上,但不可能逐字譯,只有大概意思。
在講座中,英語人士固然聽得不夠「原汁原味」,更要無盡的等待。他們用英文在聊天室留下問題,與會者都看得懂英文的,但主辦單位刻意要待傳譯人員翻譯,由講者以非英語作答,再由傳譯員翻譯,來來往往,非常費時。這令英語人士終於一嘗非英語人士的真實感受:
//「在外國旅行都總有語言不通的問題,但很快會獲得英文資訊,因為當地人一定會準備好,總會有人可用英文直接解釋,從來不用那麼轉折的。」
//「無錯是有傳譯員﹑翻譯文本,但始終隔了一層,我不肯定可表達我心中所想」//
的確,英語在國際擁有絕對領導地位,說英語的人很少成為「弱勢社群」,感受到這份語言孤獨的無力感。不過,近年來,美國以英語作為母語的人已不一定是多數,而且愈來愈多英語人士也在學習其他語言,將心比己,他們也開始對學習外語有所共鳴。
本來我是抱着好玩的心態接job,講座綵排時只想難得地看到英語人士不知所措的一面,直到活動舉辦時才跟會眾一同感受到Language justice(語言正義) 的重要性。提供翻譯其實只是很基本,要營造整個語言環境,讓每一個人用自己覺得適合﹑覺得舒服的語言與其他人交流,實在殊不容易。現在AI 發展迅速,翻譯工作很快就被取代,但能否締造一個環境,讓各界用自己最得心應手的語言與其他語言人士交流,無疑很難,但我有信心,也很期待。
最後,想分享一件翻譯趣事作結,要翻譯「農曆新年快樂」,作為華人,當然直觀地寫了Happy Chinese New Year, 但即時被美國的英語人士指正—我要按不同地方受眾寫為 Happy Lunar New Year (韓國人) /Chinese New Year(華人) / Tet holiday (越南人) 因為農曆新年不止是華人的節日,亞洲還有其他國家都會慶祝,最直接就譯作Happy Lunar New Year好了。我實在是長知識了,紐約有時就是這樣細緻而麻煩,但見他們這麼認真對待,不論出發點是因為純真心/法例要求/機構守則/怕投訴,備受尊重的感覺總是令人受落的啊。